开局成了一只鬼

沐川大学的校园论坛，在深夜十一点后，总会沉淀出一些白天看不到的东西。

白天，论坛的热度被表白墙，二手交易和考研拼团牢牢占据。

而到了这个时间，版面则会被各种捕风捉影的怪谈和无处安放的荷尔蒙占据。

陆川习惯性地在睡前刷一遍论坛的“都市传说”版块。

这并非出于猎奇，而更像一种维持了数年的，近乎强迫症的思维训练。

从混乱无序的信息中，筛选出逻辑的硬核。

今晚，一个标题奇特的帖子被顶得很高，又在几分钟内迅速下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住。

标题：那个在4号楼宿舍门口跳舞的红衣学姐，你们看见了吗？

帖子的内容很短，像是一段被吓破了胆的梦呓：“.....昨天半夜，凌晨一点多，我起夜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眼角好像瞥到门口有个影子。

穿着一身特别土，像八十年代结婚穿的那种大红棉袄，头发很长，遮住了脸。

她没动，就那么站着，姿势特别扭，像.....像一个坏掉的提线木偶。

我以为眼花了，打游戏打魔怔了，就赶紧回宿舍睡觉了。

结果今天晚上，我在水房打水的时候，又看见了.....这次她动了，是那种很有节奏的...“哒…哒…哒…”像是用脚尖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点着跳舞.....”帖子下方，零星的几条回复充满了戏谑和不屑。

“楼主喝多了吧？

还红衣学姐，你怎么不说贞子从你家厕所爬出来了？”

“楼主昨天看到不说，今天又来编？

连续剧啊？”

“编，接着编，我们4号楼有名的和尚楼，哪来的学姐，你梦里的吗？”

“散了散了，估计是哪个社团的在拍什么土味视频，大惊小怪。”

陆川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

他关注的不是帖子的内容，而是发帖人的ID。

“平平安安”。

这个ID的主人，正是住在412宿舍的赵平。

一个平日里热衷于打游戏，性格有些咋咋呼呼的体育系学生，绝不是那种会半夜发帖编造恐怖故事的人。

而且，这个帖子正在以一种极不正常的速度被删除和屏蔽。

他刷新一次，几条新的回复就会连带着帖子本身一起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有人在控评？”

陆川微微蹙眉，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就在他准备退出页面时，一行极其细微，几乎与屏幕背景融为一体的暗灰色小字，毫无征兆地在他眼角的视野下方浮现。

认知锚点：412宿舍状态：正在被污染这行字出现得悄无声息，没有特效，没有声音。

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扎进了陆川的大脑皮层。

“唔.....”一阵如同神经被强行拉扯的刺痛，从太阳穴深处炸开，让他眼前猛地一黑，不得不闭上眼睛。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自半年前一场不明原因的高烧后，他的眼睛就出现了一种后遗症。

在精神高度集中，或接触到某些“异常”信息时，视野里就会被动地浮现出类似这样的信息碎片。

他私下称为洞察之眼。

信息量极少，模糊不清，且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这种撕裂般的头痛。

他揉了揉眉心，再次睁开眼时，那行字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剧痛引发的幻觉。

但陆川清楚，那不是幻觉。

“污染？”

他咀嚼着这个词，一种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点开赵平的头像。

聊天界面上，最后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一周前，赵平向他请教一个电脑软件的安装问题。

陆川犹豫了片刻，指尖在输入框上敲下了一行字：“赵平，刚在论坛看到你发的帖子，没事吧？”

消息发送出去，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钱胖子那如同小猪般惬意的鼾声，和对面铺王磊翻身时铁床架发出的轻微呻吟。

陆川走到窗边，目光望向楼下的412号宿舍。

窗口，一片漆黑，像一个沉默的洞口。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像潮湿的藤蔓，开始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不是电话，不是消息，而是自动切换到了一个全屏的，信号极差的首播画面。

它强行占据了整个屏幕，仿佛不是一段视频，而是一扇被硬生生凿开在手机上的……窗户。

画面昏暗，摇晃。

画面的视角很诡异，不像是被人稳定地拿着，更像是一只看不见的眼睛，正漂浮在宿舍走廊的半空中。

青灰色的水泥墙皮大块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砖墙，像一张张腐烂的人脸。

头顶老旧的声控灯忽明忽灭，将走廊切割成明明暗暗的恐怖片段。

镜头在轻微地颤抖，似是受到了什么干扰。

突然，画面猛地一转，对准了走廊尽头。

在那里，一抹刺目到诡异的鲜红，正缓缓地.....移动着。

那是一个穿着老旧大红棉袄的女人，身形僵硬得像一具被冻住的尸体。

她低着头，湿漉漉的黑长发帘子般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段惨白得毫无血色的下巴。

她没有走路。

她的双脚以一种违反人体工学的方式并拢，踮起。

用脚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地向前点着，像是在跳一曲无声的诡异芭蕾。

每一点，都发出“哒”的一声脆响，在这死寂的走廊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个漂浮的“视角”似乎被这景象所吸引，画面剧烈地晃动扭曲了一下。

它无法逃跑，也无法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红色……用那种诡异的舞步，一点一点地逼近。

“哒.....哒.....哒.....”节奏恒定，冰冷，像死神的秒表在倒数。

首播画面里，红衣女人“跳”到了最近的一扇宿舍门前——412。

她停下了。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漆黑的长发下，是一张惨白得如同陶瓷娃娃般的脸。

那张脸的五官依稀可以辨认，像一个年轻的女性，但整张脸却被无数道蛛网般的黑色裂纹所布满。

下一秒，她僵硬地抬起一只手，朝着412的门板，伸了过去。

她的手，白得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五指修长，指甲却是一种尸体般的青黑色。

咚。

一声轻叩。

像是情人的试探。

咚。

第二声叩门。

声音重了些，如同敲在心脏的瓣膜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首播画面开始剧烈地抖动，撕裂，雪花点疯狂地涌现。

“救.....”一个破碎的音节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首接从那段影像里挤了出来。

通过手机扬声器响起，随即被一阵更刺耳的电流音彻底淹没。

画面陡然全黑。

嗡——陆川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恢复了正常的待机界面。

而412赵平的微信头像，那个阳光灿烂的笑脸，在这一刻，变成了灰色。

陆川猛地从床上坐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胖子，王磊，醒醒！”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梦境的紧迫感。

钱胖子的鼾声戛然而止，迷迷糊糊地哼唧着：“干嘛啊陆哥，天塌了？”

王磊则猛地睁开眼，眼神里还带着睡意，但己经充满了警惕：“怎么了？”

陆川没有解释，他指尖飞快地在自己的平板上操作着。

调出了宿舍楼的内部结构图，将412宿舍的位置用红圈标记出来。

同时，他那该死的洞察之眼再次被动触发。

认知锚点：412宿舍状态：“门”己打开更剧烈的头痛袭来，但陆川强忍着，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行字上。

门....什么门？

宿舍门？

还是.....别的什么？

“出事了。”

陆川的声音嘶哑，“赵平.....可能己经死了。”

他将刚才录下的那段诡异首播片段，投到了王磊和钱胖子的手机上。

短暂的死寂后，两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操！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王磊的声音瞬间变得紧绷。

钱胖子更是夸张，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角，声音抖得像筛糠：“那.....那个红衣服的.....它敲了门.....赵平的头像就黑了？！”

就在这时。

4号楼微信群里，那个属于赵平的灰色头像，突然亮了一下。

然后，他发出了一句话。

赵平：“我没事，刚才做了个噩梦，吵到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