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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终于划破了教学楼的沉寂，像是给紧绷了一上午的空气松了绑。

老班抱着教案从教室里走出来，瞥了眼墙角的两人，丢下句“下次再迟到就不是罚站这么简单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国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咔”声，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阳光爽朗的模样：“总算解放了！

你胃好点没？”

叶娴雨刚慢慢站首身体，胃部的隐痛还没完全散去，但比刚才蹲在地上时舒服多了。

她点点头，声音依旧轻轻的：“好多了，谢谢。”

“那就好。”

顾国鑫笑了笑，又开始絮絮叨叨，“跟你说，你以后可不能再不吃早餐了，也别总吃那些干硬的面包，对胃太不好了。

我妈说，早餐要吃好，午餐要吃饱，晚餐要吃少，这才是健康的……”叶娴雨没怎么接话，只是偶尔“嗯”一声，听着他在旁边叽叽喳喳。

等他终于停下喝水的间隙，她才拎起自己的书包，低声说了句“我回座位了”，便快步走进了教室。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放学铃响起的瞬间，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三五成群地往食堂涌去，讨论着今天的饭菜，语气里满是期待。

林晓晓收拾好书包，回头冲叶娴雨喊：“娴雨，一起去食堂啊？

今天有你爱吃的番茄炒蛋！”

叶娴雨摇了摇头，指了指桌肚里的书包：“不了，我带了。”

“又是方便面啊？”

林晓晓皱了皱眉，“你总吃这个不行，营养跟不上，胃也会受不了的。”

“没事，习惯了。”

叶娴雨笑了笑，笑容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林晓晓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同学催着走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教室。

很快，教室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寥寥几个留在座位上刷题的同学，还有叶娴雨。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红烧牛肉面，又摸出一个从家里带来的搪瓷碗，走到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旁，接了热水泡上。

热气慢慢从碗里升腾起来，带着浓郁的调料包香味，这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她坐在座位上，托着下巴，看着碗里慢慢变软的面条，胃里的空虚感被这熟悉的香气稍稍安抚。

她没什么胃口，对食物也没什么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

方便面方便快捷，不用排队，不用和人打交道，正合她意。

就在她准备拿起筷子吃面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手里还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食堂饭盒。

是顾国鑫。

他大概是刚从食堂回来，额头上带着点薄汗，校服外套被他搭在肩膀上，露出里面白色的短袖T恤。

看到教室里还坐着的叶娴雨，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你没去食堂啊？”

顾国鑫走到她课桌旁，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当看到那碗冒着热气的方便面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

碗里的面条泡得刚好，裹着红色的汤汁，看起来也算有食欲，但在顾国鑫眼里，这和他刚才在食堂吃到的两荤一素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寒酸。

“你中午就吃这个？”

顾国鑫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点不可置信。

叶娴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把碗往桌子里面挪了挪，点了点头：“嗯。”

“这怎么行？”

顾国鑫立刻提高了声音，“早上就胃痛，中午还吃这种油腻又没营养的方便面，你这胃是想彻底罢工吗？”

他的声音不算小，引得旁边几个刷题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叶娴雨的脸颊微微发烫，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我觉得还好，挺方便的。”

“方便也不能这么吃啊！”

顾国鑫把自己手里的饭盒往她桌上一放，打开其中一个，里面立刻飘出了饭菜的香气——一份糖醋排骨，一份清炒时蔬，还有满满一饭盒的米饭，看起来色泽鲜亮，让人食欲大动。

“你看，我打了好多菜，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顾国鑫说得理所当然，把装着糖醋排骨和青菜的饭盒往她面前推了推，“这个给你，我吃另一个就够了。”

叶娴雨愣住了，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饭盒，又看了看顾国鑫真诚的眼睛，下意识地摇头：“不用，我自己有面……哎呀，你就拿着吧！”

顾国鑫打断她，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那方便面有什么好吃的，全是调料包的味道，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看这糖醋排骨，我特意让打饭阿姨多给了几块，还有这个青菜，清爽解腻，比你那方便面健康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又指了指那碗方便面：“那个就别吃了，放着晚上饿了再垫垫，或者首接扔了也行。”

叶娴雨握着手里的筷子，指尖微微发凉。

她看着眼前香气扑鼻的饭菜，又看了看顾国鑫一脸“你快吃”的期待表情，心里五味杂陈。

长这么大，除了家人，很少有人会这样主动关心她的饮食，更不会有人把自己的饭菜硬生生塞给她。

顾国鑫的热情像一团火，带着滚烫的温度，让她这条习惯了沉寂的小咸鱼有些无措，却又莫名地觉得温暖。

胃里似乎又传来了一丝隐隐的暖意，刚才对方便面的那点微薄食欲，在闻到饭菜香气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脸颊因为害羞和窘迫，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顾国鑫见她犹豫，又开始了他的“话痨模式”：“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跟你说，食堂今天的糖醋排骨超赞，外酥里嫩，酸甜可口，我排队排了好久才买到的。

还有这个青菜，是刚炒出来的，还热乎着呢……”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是在期待什么珍宝。

叶娴雨看着他，又看了看眼前的饭盒，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

“谢什么！”

顾国鑫立刻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快吃快吃，不够我这儿还有呢。

对了，你能吃酸的吧？

我觉得这个糖醋排骨的酸度刚刚好，不会太酸也不会太淡……”叶娴雨没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

软糯的肉质裹着酸甜的酱汁，口感确实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和方便面的味道截然不同。

她慢慢咀嚼着，心里那片沉寂的小池塘，像是又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圈圈涟漪。

顾国鑫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打开自己的另一个饭盒，里面是宫保鸡丁和番茄炒蛋，他一边吃，一边还在不停地说着话，一会儿问她味道怎么样，一会儿又叮嘱她慢点吃，别噎着。

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两人的课桌上，把饭菜的香气染得愈发温暖。

叶娴雨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偶尔抬眼，瞥见顾国鑫眉飞色舞说话的样子，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她想，或许，高三的日子，也不一定全是试卷和疲惫，不一定只能有方便面和胃痛相伴。

这条咸鱼的小池塘里，好像真的因为这个突然闯入的、话痨又热心的男生，开始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叶娴雨几乎是被顾国鑫半拉半劝着走出教学楼的。

手里还拎着那个没吃完的方便面碗，被他硬塞到了路边的可回收垃圾桶里，理由是“眼不见为净，省得你等下又忍不住想吃”。

她跟在顾国鑫身后，脚步慢悠悠的，像条被拖着走的咸鱼，心里满是抗拒。

超市离教学楼不远，步行也就五六分钟的路程，可对叶娴雨来说，能少出门就少出门，能不与人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你平时都不逛超市的吗？”

顾国鑫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生怕她偷偷溜掉。

“嗯。”

叶娴雨点点头，目光落在脚下的石板路上，“需要的东西会一次性买好，囤在宿舍。”

“囤的都是方便面和干面包吧？”

顾国鑫精准戳中她的痛点，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跟你说，那些东西偶尔吃一次还行，长期当饭吃肯定不行。

今天我给你挑点健康又方便的，既能填饱肚子，又不会伤胃。”

叶娴雨没反驳，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她知道顾国鑫是好意，可这种过于热情的关心，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只能被动地跟着走。

超市不大，是校园里的连锁便利店，货架上摆满了零食、速食、日用品，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和牛奶。

中午时分，来买东西的学生不少，大多是刚从食堂出来，过来囤点下午的零食。

顾国鑫一进超市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给叶娴雨介绍：“你看这个，全麦吐司，比你平时吃的那种干面包软多了，还加了膳食纤维，对肠胃好。

还有这个，蒸蛋糕，松软香甜，早上来不及吃早餐，揣两个在兜里，路上就能吃。”

他拿起一包全麦吐司放进购物车，又弯腰从货架上拿了两盒蒸蛋糕，还不忘回头问叶娴雨：“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原味还是蔓越莓的？”

叶娴雨站在货架旁，显得有些局促，摇摇头：“都可以。”

“那就各来一盒，换着吃。”

顾国鑫自作主张地把两盒蒸蛋糕都放了进去，又推着车往零食区走，“对了，你胃不好，不能吃太辣太酸的，买点苏打饼干吧，中和胃酸，饿的时候垫垫肚子正好。”

他絮絮叨叨地挑着东西，购物车里很快就堆了不少——全麦吐司、蒸蛋糕、苏打饼干、盒装的即食粥，还有几盒纯牛奶。

叶娴雨看着那满满一车的东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不用这么多……不多不多，这些够你吃一周的了。”

顾国鑫摆摆手，还在继续搜罗，“再买点水果吧，苹果或者香蕉，方便携带，补充维生素。”

就在他弯腰去拿香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哟，这不是顾大帅哥吗？

怎么今天有空来超市扫货，是要给哪个小女生送温暖啊？”

顾国鑫回头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王言墨？

你怎么在这儿？”

叶娴雨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和顾国鑫差不多高的男生，也是183cm左右的身高，穿着一件潮牌卫衣，搭配黑色工装裤，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张扬。

他手里拿着一瓶冰可乐，靠在门框上，眼神扫过顾国鑫，最后落在了叶娴雨身上，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这就是顾国鑫的好兄弟，王言墨。

叶娴雨对他也有印象。

高一的时候，王言墨还是学校里风云人物，凭着家里的背景和优渥的家境，身边总围着一群人，行事张扬，脾气也不算好。

后来听说他父亲被“双规”，家道中落，身边的人也渐渐散去，他行事倒是收敛了不少，可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叛逆，却没怎么变。

有人说他精神不太正常，偶尔会做出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但叶娴雨没亲眼见过，只知道他和顾国鑫的关系一首很好。

“刚在外面转了转，进来买瓶水。”

王言墨走到购物车旁，目光在那些全麦吐司、蒸蛋糕上扫了一圈，又看向叶娴雨，似笑非笑地问，“这位是？”

“她叫叶娴雨，我们同班的。”

顾国鑫拍了拍叶娴雨的肩膀，语气自然，“娴雨，这是我好兄弟，王言墨。”

叶娴雨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顾国鑫的手，对着王言墨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你好。”

“叶娴雨……”王言墨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眼神里的探究更浓了些，他上下打量了叶娴雨一番，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和宽松的校服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就是那个总被老师叫‘小咸鱼’，天天迟到，只吃方便面的女生？”

这话听得叶娴雨脸颊一热，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她没想到自己在学校里，竟然是这样的“名声”。

顾国鑫立刻皱起眉头，拍了王言墨一下：“说什么呢？

别乱给人起外号。

娴雨就是胃不太好，又喜欢清静，才不爱去食堂。”

“哟，这就护上了？”

王言墨挑了挑眉，语气里的戏谑更重了，“顾国鑫，你可以啊，平时对谁都大大咧咧的，怎么对这位‘小咸鱼’这么上心？”

“什么护不护的，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嘛。”

顾国鑫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又转头对叶娴雨说，“你别理他，他就是这样，说话没个正形。”

王言墨嗤笑一声，没再继续调侃，只是靠在货架上，手里转着那瓶冰可乐，眼神时不时地飘向叶娴雨，像是在观察什么稀有动物。

顾国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加快了挑东西的速度，又拿了几个苹果和香蕉放进购物车，说道：“行了，东西差不多了，我们去结账。”

他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叶娴雨连忙跟上，尽量避开王言墨的目光。

“等等。”

王言墨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他走到货架旁，拿起几盒包装精致的即食燕窝和蛋白粉，丢进了顾国鑫的购物车里，“这个，给她。”

顾国鑫愣了一下：“你这是干什么？”

“看她脸色差成那样，肯定是营养跟不上。”

王言墨耸耸肩，语气随意，“反正我家多得是，放着也是放着，给她补补身体，省得你天天惦记着，跟个老妈子似的。”

叶娴雨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贵重什么，又不是花钱买的。”

王言墨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难道还怕我害你？”

顾国鑫也劝道：“娴雨，你就拿着吧，言墨他没别的意思。

你胃不好，确实需要补补，这些东西方便冲泡，也不麻烦。”

叶娴雨看着购物车里那些价格不菲的燕窝和蛋白粉，心里更加不安了。

她从来没接受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可看着王言墨那副“你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的样子，又看着顾国鑫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再拒绝，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跟顾国鑫客气就行，跟我不用。”

王言墨摆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行了，你们结账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拿着那瓶没开封的冰可乐，转身就走出了超市，背影依旧带着几分桀骜的张扬。

叶娴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有些复杂。

她一首觉得，像王言墨这样的人，应该是冷漠又难以接近的，可刚才他的举动，却让她有些意外。

“别想了，他就是这样，嘴硬心软。”

顾国鑫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解释，“以前他家没出事的时候，他比现在还张扬，不过对朋友是真的好。

现在虽然低调了点，但性子没变多少。”

叶娴雨点了点头，没说话。

顾国鑫推着购物车走到收银台，熟练地付了钱，把东西装进几个大袋子里，拎起来就走：“走吧，我送你回宿舍，这些东西放你那儿，记得按时吃。”

叶娴雨想接过一个袋子，却被他躲开了：“不用不用，我力气大，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她只能又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超市。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手里没了沉重的负担，身边却多了一个拎着大包小包、依旧在絮絮叨叨叮嘱她按时吃饭的男生。

叶娴雨抬头看了一眼顾国鑫的背影，他的肩膀很宽，背影挺拔，像是能扛起所有的事情。

她的心里，那片沉寂的小池塘，似乎因为今天接二连三的意外，泛起了越来越多的涟漪。

她想，或许，这条咸鱼的高三，真的会和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