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与往常规律巡逻不同的、杂乱而渐近的脚步声。
萧锦昀警觉地抬起头，望向殿门，身体有瞬间的紧绷。
脚步声。
萧锦昀从一片空茫的沉寂中倏然惊醒。
不是卫兵那种沉重、规律、带着金属甲胄摩擦声的步伐。
这脚步声更杂乱，带着一种……刻意造出的响动，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那扇许久未曾被外人叩响的殿门外。
他靠着硬木榻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情况呢？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投向那扇雕刻着模糊兽形、漆皮剥落的厚重殿门。
“吱呀——”门被从外面推开，阴惨惨的天光混着初春的寒气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吹动了地上沉积的细灰。
当先一人，迈着方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按着腰刀的侍卫。
来人穿着一身靛蓝色内监服色，面料比这宫里最低等的洒扫宫女还要体面些，面皮白净，下颌微抬，眼神如同打量一件死物般扫过这破败的殿宇，最后落在了萧锦昀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对皇子——哪怕是个废弃皇子——应有的敬畏，只有一种混合着倨傲与毫不掩饰的轻蔑。
萧锦昀认得他，是皇帝身边一个不算起眼、但偶尔也能递上话的管事太监，姓王。
王太监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尖细得刮人耳朵。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慢条斯理地展开。
“七皇子萧锦昀，接旨——”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带着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萧锦昀缓缓站起身，依着规矩，拂了拂旧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跪了下去。
膝盖接触到的地面，冰冷而坚硬。
王太监开始宣读。
文绉绉的骈文，大抵是渲染大渊皇帝如何仁德，如今两国战事己毕，为表诚意，缔结邦交，特选品貌端良之宗室子，赐予大雍靖王殿下云云。
那些华丽的辞藻，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在萧锦昀的耳膜上。
首到那最关键的两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钦定汝为贡品，即日启程，送往大雍靖王府，不得有误……”贡品。
萧锦昀低垂着头，长发散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袖中冰凉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股混杂着极致屈辱、荒谬和冰冷怒意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轰然炸开，几乎要冲垮他那强行维持的平静表象。
他穿越前后两辈子，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竟被当作一件物品，一个玩物，被打包送往敌国！
然而，那爆裂的情绪只存在了一瞬，便被更强大的理智强行压下，如同冰水浇熄烈火，只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依旧保持着跪姿，背脊挺得笔首，仿佛那圣旨的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王太监宣读完，将圣旨合拢，看着下方跪着一动不动的萧锦昀，嘴角扯出一丝假笑。
“七殿下，接旨吧。”
他走上前两步，将圣旨递到萧锦昀面前，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股虚伪的叹息，“说起来，这也是陛下为您谋的一条生路。
总好过……在这冷宫里，无声无息地熬死，不是么？
去了大雍，那可是天朝上国，靖王殿下更是位高权重，人物非凡。
您这般的品貌，若是机缘巧合，能得殿下些许青眼，那往后……可不就是造化了吗？”
他话语里的暗示近乎赤裸，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
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似乎也听懂了这弦外之音，发出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嗤笑。
萧锦昀缓缓抬起手，接过了那卷沉重冰凉的绢帛。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王太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知道了。”
没有谢恩，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王太监被他这过于平静的反应噎了一下，准备好的更多“提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萧锦昀，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强装镇定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最终，他有些无趣地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
“你好自为之吧！
外面有人‘伺候’着，殿下尽快准备，即刻启程！”
说完，便带着那两名侍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将最后一点天光也隔绝在外，殿内重新陷入那片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昏暗和阴冷。
萧锦昀依旧跪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卷决定了他命运的明黄绢帛。
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站起身。
“贡品……呵。”
一声极轻、极冷，近乎虚无的嗤笑，在空荡的殿中散开，很快便被死寂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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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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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脚步声更杂乱，带着一种……刻意造出的响动，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那扇许久未曾被外人叩响的殿门外。
他靠着硬木榻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情况呢？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投向那扇雕刻着模糊兽形、漆皮剥落的厚重殿门。
“吱呀——”门被从外面推开，阴惨惨的天光混着初春的寒气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吹动了地上沉积的细灰。
当先一人，迈着方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按着腰刀的侍卫。
来人穿着一身靛蓝色内监服色，面料比这宫里最低等的洒扫宫女还要体面些，面皮白净，下颌微抬，眼神如同打量一件死物般扫过这破败的殿宇，最后落在了萧锦昀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对皇子——哪怕是个废弃皇子——应有的敬畏，只有一种混合着倨傲与毫不掩饰的轻蔑。
萧锦昀认得他，是皇帝身边一个不算起眼、但偶尔也能递上话的管事太监，姓王。
王太监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尖细得刮人耳朵。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慢条斯理地展开。
“七皇子萧锦昀，接旨——”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带着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萧锦昀缓缓站起身，依着规矩，拂了拂旧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跪了下去。
膝盖接触到的地面，冰冷而坚硬。
王太监开始宣读。
文绉绉的骈文，大抵是渲染大渊皇帝如何仁德，如今两国战事己毕，为表诚意，缔结邦交，特选品貌端良之宗室子，赐予大雍靖王殿下云云。
那些华丽的辞藻，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在萧锦昀的耳膜上。
首到那最关键的两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钦定汝为贡品，即日启程，送往大雍靖王府，不得有误……”贡品。
萧锦昀低垂着头，长发散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袖中冰凉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股混杂着极致屈辱、荒谬和冰冷怒意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轰然炸开，几乎要冲垮他那强行维持的平静表象。
他穿越前后两辈子，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竟被当作一件物品，一个玩物，被打包送往敌国！
然而，那爆裂的情绪只存在了一瞬，便被更强大的理智强行压下，如同冰水浇熄烈火，只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依旧保持着跪姿，背脊挺得笔首，仿佛那圣旨的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王太监宣读完，将圣旨合拢，看着下方跪着一动不动的萧锦昀，嘴角扯出一丝假笑。
“七殿下，接旨吧。”
他走上前两步，将圣旨递到萧锦昀面前，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股虚伪的叹息，“说起来，这也是陛下为您谋的一条生路。
总好过……在这冷宫里，无声无息地熬死，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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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般的品貌，若是机缘巧合，能得殿下些许青眼，那往后……可不就是造化了吗？”
他话语里的暗示近乎赤裸，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
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似乎也听懂了这弦外之音，发出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嗤笑。
萧锦昀缓缓抬起手，接过了那卷沉重冰凉的绢帛。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王太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知道了。”
没有谢恩，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王太监被他这过于平静的反应噎了一下，准备好的更多“提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萧锦昀，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强装镇定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最终，他有些无趣地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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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带着那两名侍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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