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科大杭高院的那篇《自然》论文发表当晚,化材学院破例开了香槟。实验室灯火通明,
张夏衡被学生们围着,三十岁的他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中,
他望向窗外杭高院的夜景,想起半年前那个让他决定坚持这条科研路径的深夜。“张老师,
辉辉公司的评价是‘真正的杰作’!”博士生林薇脸颊通红,“他们说这解决了百年难题。
”论文核心是项有机化学反应新策略——用安全的N-硝胺媒介取代易爆的重氮盐,
实现芳香胺的直接脱氨官能团化。这不仅更安全,还能将抗癌药合成成本降低数倍。
庆祝活动持续到晚上十点。人散后,张夏衡独自回到实验室,打开实验记录本,
准备写下今日的总结。却发现抽屉深处多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张研究员:恭喜突破。
不知你是否测试过N-硝胺中间体在极端压力下的分解曲线?建议查看附件数据。有些真相,
如同不稳定的重氮盐,埋得再深也会爆发。”附件是几页打印纸,
展示着一组精密实验数据:某种N-硝胺衍生物在特定压力条件下,分解速率异常增加,
可能释放有毒气体。数据专业,来源不明。张夏衡的指尖发冷。
这涉及他论文中一笔带过的安全性测试——团队确实发现过类似现象,
但在可预测的常规条件下几乎不可能发生,因此未在论文中详述。谁会知道这些未公开数据?
接下来的日子,张夏衡在公开场合继续收获赞誉,私下却开始排查。
他首先怀疑的是团队内部。但核心成员林薇、技术员赵博都是跟他多年的学生,动机何在?
与此同时,一家大型药企的代表找上门,希望高价买断专利,态度急切得反常。交谈中,
对方无意间提及“安全性方面的潜在担忧我们可以共同解决”,让张夏衡心中一凛。
他假装合作,约对方在城西一家茶馆详谈。药企代表在松懈下透露,
他们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部分原始数据,对技术有充分信心,但希望以更低价格获取。
当晚,张夏衡调阅了实验室的服务器登录记录,发现一个异常:在论文投递前一周,
有个陌生IP在深夜访问过核心数据文件夹,登录凭证属于三个月前离职的助理王明。
王明在校时表现平平,离职后据说去了某化工企业。张夏衡设法联系上他,
王明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最终同意见面。在西湖边一家咖啡馆,王明坦白,
离职前有人出高价让他拷贝数据。他因家庭经济压力妥协,但不知道对方身份,
只通过加密邮箱联系。一个月前,联系突然中断。“张老师,我对不起您。但前几天,
我收到封匿名邮件,只有一句话:‘下一个轮到张夏衡’。”王明脸色苍白,
“我觉得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窃密。”张夏衡背脊发凉。他意识到,有人不仅想窃取技术,
还可能想利用技术缺陷进行更大规模的操纵。他重新审视那封匿名信,
发现数据图的右下角有个不起眼的水印缩写:I.C.P.国际化学产品公司?
一家以激进闻名的化工巨头,曾因环境丑闻被曝光。而张夏衡的技术若推广,
将直接冲击其核心产品——某些昂贵抗癌药的原料药。谜团开始浮现。
I.C.P.可能想扼杀或掌控这项技术,而匿名信作者或许是内部的警告者。
张夏衡决定主动出击。他通过学术渠道联系上一位在I.C.P.工作的华裔科学家。
对方在越洋电话中沉默良久,最终同意进行视频通话。视频里,那位中年科学家疲惫地承认,
他是匿名信作者。I.C.P.高层在评估张夏衡的论文后,
发现其技术可能使公司数亿美元投资打水漂,于是制定了两套方案:要么买断专利并雪藏,
要么,如果买不通,就通过披露“选择性数据”制造安全性丑闻,拖延其产业化。
“他们派商业间谍窃取了你们的原始数据,并命令我分析找出弱点。
但我认为这项技术能造福太多人,”科学家说,“我提供的压力数据是真实的,
但在常规制药生产中几乎不会遇到。我希望你能提前准备应对方案,
在他们发难前堵上这个漏洞。”真相大白。张夏衡没有恐慌,反而感到释然。
科学探索本就充满未知,真正的突破在于认清风险并掌控它。接下来的两个月,
他带领团队针对那个极端压力下的分解问题,开发了简单的稳定剂添加剂方案,
并申请了补充专利。他将全部数据、包括潜在问题和解决方案,在专业预印本网站上公开,
用彻底的透明应对潜在的诋毁。I.C.P.最终没有发起攻击。
或许因为张夏衡的抢先公开,或许因为业界对这项新技术的期待远远超过了阻碍它的利益。
论文发表三个月后,张夏衡在实验室收到一封邮件,来自那位匿名科学家:“恭喜。
真相没有引爆,而是在阳光下蒸发了。有时,最大的危险不是分子结构的不稳定,
而是人性深处对未知的恐惧。你克服了两者。”窗外,杭州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张夏衡望向实验室中那些安静的烧瓶和试剂,想起庆祝之夜那封神秘的信。探索的道路上,
每一个答案都会引出新的问题,而推理的过程,不仅在破解谜题,
更在理解自身与这个世界的联结。他拿起笔,在实验记录本上写下日期,
-硝胺体系在亚稳态条件下的拓展研究...”张夏衡在实验记录本上写下新标题的几周后,
杭高院迎来了一个重要的学术交流活动。来自国内外多所顶尖高校和研究所的学者齐聚一堂,
讨论合成方法学的前沿进展。张夏衡的团队自然成为了焦点。报告厅里,
张夏衡正在台上阐述他们的N-硝胺策略,
大屏幕上展示着清晰的机理路径和令人印象深刻的底物普适性数据。台下坐满了听众,
包括几位德高望重的学界泰斗。林薇和赵博坐在前排,既自豪又紧张。提问环节,
一位来自欧洲的老教授站起身,礼貌地赞扬了工作的创新性,随后话锋一转:“张博士,
非常感谢你团队之前公开的关于压力条件下稳定性的补充数据,
这体现了科学的严谨和开放精神。我的问题是,在你们测试的超过170种底物中,
对于含有强吸电子基团如硝基、氰基的芳香胺,
反应的区域选择性似乎存在一些有趣的、并非完全由电子效应预测的细微差异。你是否认为,
这可能暗示了N-硝胺中间体在形成或转化过程中,
存在某种尚未被完全认识的、涉及空间位阻或弱相互作用的微妙调控机制?
”这个问题提得专业且深入,切中了当前研究的边界。张夏衡欣赏这种探讨,
他正准备结合理论计算数据详细回答,目光扫过台下时,
却无意中瞥见后排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王明。他戴着帽子,坐在角落,
看起来有些憔悴。当与张夏衡目光接触的瞬间,他迅速低下头,拉低了帽檐。
张夏衡的心跳漏了一拍。王明的出现太不寻常。他勉强收敛心神,凭借扎实的研究基础,
对欧洲教授的问题做出了严谨而精彩的回应,赢得了台下一片赞许的掌声。但整个过程中,
一丝不安已在他心中蔓延开。报告结束后,学者们围上来继续讨论。张夏衡一边应对,
一边用目光搜寻王明的身影,但他已经不见了。好不容易摆脱人群,他立刻走向林薇,
低声问:“看到王明了吗?”林薇一愣:“王明师兄?他不是早就离职了吗?没看见他啊。
”张夏衡没有多说,只让她和赵博先招待一下同行,自己有事离开一下。他快步走出报告厅,
在安静的走廊里,他尝试拨打王明的电话,但已关机。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他想起王明上次见面时说的“下一个轮到张夏衡”,
以及那位I.C.P.内部科学家警告的“他们可能还有后手”。难道危机并未真正解除,
只是转入了更深的暗处?当晚,张夏衡回到办公室,发现电脑邮箱里有一封新的匿名邮件,
发送时间就在他报告结束后一小时。邮件没有正文,只有一个加密的附件文件,
文件名是“Watch Your Back.pdf”。他深吸一口气,
用实验室专用的安全电脑打开了附件。文件内容让他背后一凉。里面不是技术资料,
而是几张照片和一份简短的报告。照片明显是偷拍的,
表会面;一张是他和王明在西湖边咖啡馆见面时的侧影;甚至有一张是他居住的公寓楼门口。
拍摄角度刁钻,显然经过了精心策划。那份报告更令人心惊。
它是一份针对张夏衡的“心理侧写”和“风险评估”,
性格特点执着、理性、重视团队、潜在弱点对研究纯粹性的坚持、对学生的保护欲,
甚至推测了他在面对不同压力如学术声誉受损、团队成员安全受威胁时可能做出的反应。
报告最后一行字被加粗:“目标对常规商业手段抵抗性强,需考虑非对称策略。
”这不再是简单的技术窃取或商业竞争,而是升级为人身监视和精准的心理威胁。
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只是想扼杀技术,在数据公开后应该已经放弃了。
如果是想得到技术,为何要用这种近乎恐吓的方式?张夏衡感到一阵寒意,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监视,更是因为这份报告所展现出的、对他行为模式的精准揣摩。
对方在暗处,不仅了解他的研究,更在试图理解他这个人。
这是一种更深层次、更令人不适的入侵。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进行推理:发送者身份:可能是I.C.P.内部更激进的派系,
不满之前“泄密”事件和技术的公开,决定采取更直接的手段。
也可能是另一股尚未浮出水面的势力。目的:恐吓,让他停止相关研究?
或是为某个后续行动做铺垫?
报告最后提到的“非对称策略”暗示着某种超出常规商业逻辑的行动。
王明的角色:王明的出现是巧合,还是警告?他是否又受到了胁迫?张夏衡意识到,
他不能单独应对了。他决定联系两个人:一位是学校保卫处信任的领导,
另一位是他在公安系统的一位朋友,谨慎地咨询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同时,
他提醒林薇和赵博近期注意安全,暂时不要去人少偏僻的地方做实验到深夜。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但张夏衡感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一边继续推进研究,
特别是针对那位欧洲教授提出的区域选择性问题进行更深入的理论计算,
一边警惕着周围的任何异常。一周后,异常出现了,但方式出乎他的意料。
赵博在整理一批新到的化学试剂时,发现了一瓶标签有问题的“溶剂”。标签印刷粗糙,
化学式有一个细微的错误,而且瓶盖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按照严格的安全规程,
赵博没有擅自打开,而是立即报告了张夏衡。张夏衡亲自检查了这瓶试剂。他戴上防护装备,
在通风橱内小心地取了一点点样品进行分析。
结果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瓶子里装的并非标签所写的溶剂,而是一种性质不稳定的化合物,
在一定条件下如轻微摇晃或温度变化可能分解产生少量有毒气体。虽然量不大,
不足以造成严重事故,但如果在实验室内不当开启,完全可能引起恐慌,
若被别有用心者利用,甚至可以制造出“杭高院化材学院实验室发生安全事故,
张夏衡团队研究存在安全隐患”的负面新闻。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目的不是造成巨大伤害,而是玷污声誉。如果当时赵博粗心一点,
直接打开了瓶子……后果不堪设想。张夏衡立即封存了“证据”,并再次联系了警方。这次,
事件的性质从“骚扰恐吓”升级了。警方介入后,通过调取仓库区的监控,
发现了一个伪装成送货人员的可疑身影,但对方显然熟悉监控盲区,没有留下清晰正面影像。
试剂供应商那边的调查也需要时间。张夏衡站在实验室的窗前,夜色中的杭州灯火璀璨。
他原本以为科学的探索是在与纯净的分子和客观的真理打交道,但现在他发现,
这项可能造福无数人的研究,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人性中复杂的暗面:有对知识的追求,
也有对利益的贪婪;有同行无私的提醒,也有暗处冰冷的算计。推理的意义,
不再局限于分子结构的推演,更延伸到了现实迷局之中。谁是幕后黑手?
他们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下一个“非对称策略”会是什么?他拿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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