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史上最冤的相遇李默的人生信条很简单：不惹事，不怕事，最重要的是不赔钱。
作为一名精打细算到极致的保险理赔员，他能在三秒内计算出任何事故的赔偿金额，
也能在五秒内找出拒赔的理由。同事们私下叫他“铁算盘”，客户们背后称他“李抠门”，
但他毫不在意，在这个物价飞涨的城市，省钱才是硬道理。所以当那个周五傍晚，
李默发现自己的二手车被划了一道细微的刮痕时，他的心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谁干的？
”他站在停车场中央，声音颤抖得像秋日最后一片落叶。四周无人应答，
只有几片枯叶被风卷起，打了个旋儿，又落回地面。李默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他先是以专业角度测量了刮痕长度15.3厘米，评估了修复费用约800元，
然后开始搜集证据。停车场没有监控，但旁边便利店老板说曾看见一位老人在这附近遛弯。
“大概七八十岁，拄着拐杖，走路不太稳。”老板一边嚼着槟榔一边说。李默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是年轻人干的，他还能理论一番；如果是老人，尤其是走路都不稳的老人，
那基本就是一笔烂账了。但他不甘心。八百块啊！够他吃两个月早餐了！
于是李默开始了缜密的调查。他先是画出了老人可能经过的路线图，然后挨家挨户询问。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三天，他终于找到了目击者，一位每天在阳台晒太阳的老太太。
“你说老沈啊？他就住前面那栋楼，301。”老太太眯着眼说，“不过他这两天没出门，
听说病了。”病了？李默心中警铃大作。这该不会是碰瓷的前兆吧？先故意划车，然后装病，
等找上门就倒地不起？谨慎起见，李默先回公司调取了小区周边的理赔记录。不查不知道，
一查吓一跳：过去五年，这位沈大爷居然涉及八起意外事故理赔，
每次都作为受害者获得赔偿，总金额高达二十多万！“职业碰瓷的！”李默拍案而起，
随即又冷静下来，“不对啊，这老爷子都八十多了，碰瓷二十年了？
”同事小王探头过来：“你说沈老头啊？那可是咱们保险界的传奇人物。
据说他年轻时是话剧团的，演技一流。退休后就把这门艺术用在了碰瓷事业上，从未失手。
”李默冷笑一声：“那是没遇到我。”他整理好所有资料，包括那八起理赔的详细记录，
自信满满地前往沈大爷家。他想象着对方装病卧床的样子，
想象着自己揭穿骗局时对方惊慌的表情，甚至想到了对方跪地求饶的场景。“咚咚咚。
”李默敲响了301的门。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站在门口。他拄着拐杖，
背驼得厉害，但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是能看透人心。“您是沈大爷吗？
”李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老人点点头：“是我，你是？”“我是保险公司的李默。
”他出示工作证，“关于停车场那起小事故，想跟您了解一下情况。”沈大爷愣了一下，
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说刮车那事啊！是我干的，我那天拐杖没拄稳，
不小心蹭到了。”李默准备好的所有说辞瞬间卡在喉咙里。他设想了无数种对方抵赖的情形，
唯独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痛快地承认。“那、那您看赔偿问题...”李默结巴了。
沈大爷摆摆手：“该赔多少赔多少，我虽然老了，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进来坐吧，外面冷。
”就这样，李默糊里糊涂地走进了沈大爷的家。房间不大，但整洁得惊人。
墙上挂满了黑白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最引人注目的是茶几上摆着一排药瓶，
少说有十几种。“您身体不太好？”李默试探着问。“老毛病了。
”沈大爷慢悠悠地倒了两杯茶，“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老年人该有的我都有。
医生说我能活到这岁数已经是奇迹了。”李默突然有些愧疚。也许是他想多了，
这位老人只是个普通的肇事者，不是碰瓷专业户。“这是维修费用的估算单，一共八百元。
”李默递上文件，“您看是现金还是...”话没说完，沈大爷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药...药...”他颤抖着指向茶几。李默吓坏了，
赶紧按照指示拿来药瓶，帮老人服下。几分钟后，沈大爷的脸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对不起啊，吓着你了。”老人虚弱地说，“这病说犯就犯。
”李默手心全是冷汗：“要不我送您去医院？”“不用，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
”沈大爷摆摆手，“至于赔偿金...我退休金不多，这个月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能不能宽限几天？”看着老人恳切的眼神，李默心软了：“也行，那您方便时再联系我。
”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您一个人住吗？要不要联系您家人？
”沈大爷摇摇头：“老伴走了十年了，儿子在国外，一年回不来一次。就我一个人，习惯了。
”李默点点头，走出房门。直到回到自己的车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典型的“装病博同情+拖延战术”吗？他愤愤地拍了下方向盘：“老狐狸！
”2 意想不到的“赔本买卖”一周后，李默再次敲响了沈大爷的门。这次他做足了准备，
不仅带了维修单，还准备了分期付款协议，对待老年“客户”，必须考虑周全。门开了，
沈大爷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小李啊，进来坐。”老人热情地招呼道。李默进屋，
直奔主题：“沈大爷，关于那八百元赔偿金...”“放心，我没忘。”沈大爷神秘地笑笑，
“不过我现在真没钱。这样吧，我帮你做件事抵债怎么样？”李默警惕起来：“什么事？
”“我看你面色发黄，眼圈发黑，是不是经常失眠、食欲不振？
”沈大爷仔细观察着李默的脸。李默一愣：“您怎么知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我年轻时学过一点。”沈大爷得意地说，“这样，我帮你调理身体，保证一周内有改善。
如果没效果，我立马赔钱，怎么样？”李默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
这倒是个收集证据的好机会。如果对方是骗子，迟早会露出马脚。“也行，那就试试。
”李默假装勉强同意。于是，一场奇特的“以服务抵债”计划开始了。
沈大爷给李默制定了严格的作息表：晚上十一点前必须睡觉，早晨六点起床，三餐定时定量，
戒咖啡戒酒精。第一天，李默差点崩溃。他习惯了熬夜加班、早餐凑合的日子，
突然规律起来反而浑身不舒服。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沈大爷的“食疗方案”。“这是什么？
”李默盯着面前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眉头拧成了疙瘩。“安神汤，我家祖传的配方。
”沈大爷自豪地说，“喝一周，保证你睡得跟婴儿一样。”李默捏着鼻子灌下去，
苦得直吐舌头。但奇怪的是，那天晚上他确实睡得特别香，连梦都没做。接下来的几天，
沈大爷变着花样给李默准备各种药膳。有的苦涩难咽，有的却意外地美味。
李默的气色果然一天天好起来，连同事都问他是不是去度假了。“沈大爷，
您这手艺可以开个药膳馆了。”某天晚饭后，李默由衷赞叹。
沈大爷眼睛一亮：“你也这么觉得？我老伴生前也这么说。”他的目光飘向墙上的黑白照片，
眼神变得柔和。李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英俊挺拔，
女的温婉秀气，两人笑得灿烂。“这是您和阿姨？”沈大爷点点头：“五十年前照的。
那时候我刚进话剧团，她是团里的舞蹈演员。”老人陷入回忆中，“我们结婚四十年，
她从没跟我红过脸，总是支持我所有的决定，哪怕是错的。
”李默突然有些羡慕这种相濡以沫的感情。作为一名三十岁的单身汉，
他的感情经历乏善可陈，不是他嫌对方不会过日子，就是对方嫌他太抠门。
“阿姨是怎么...”李默试探着问。“癌症。”沈大爷简短地说，声音低沉，
“查出来就是晚期，三个月就走了。”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对不起，
让您想起伤心事了。”沈大爷摆摆手：“十年了，早就习惯了。就是刚走那会儿特别难熬，
儿子在国外，我一个人整天对着空屋子，差点得了抑郁症。
”李默突然明白了那些药瓶的来历。就在这时，沈大爷突然站起来，神秘地说：“等着，
我给你看样东西。”他走进卧室，不一会儿抱着一个木盒子出来。打开盒子，
里面是厚厚一叠笔记本。“这是什么？”李默好奇地问。“我的‘碰瓷’日记。
”沈大爷狡黠地眨眨眼，“从六十五岁到现在，每一次‘事故’都有记录。
”李默的心跳加速——这可是铁证啊！他强装镇定：“能让我看看吗？”“当然，
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看的。”沈大爷递过一本日记。李默翻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娟秀的字迹：“2005年3月12日，今天‘碰’了第一瓷。
对象是开着宝马的年轻人，态度嚣张。我假装被他的车吓到摔倒，他立刻慌了。
最后不但没要赔偿，还主动给了我500元医药费。这是我第一次演戏骗人，心里很不安。
但想到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我又坚定了决心。”李默愣住了：“需要帮助的人？
”沈大爷叹了口气：“继续看吧，看完你就明白了。”随着阅读的深入，
李默逐渐了解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原来，沈大爷的这些“碰瓷”所得，
绝大部分都捐给了社区的贫困老人和孤儿院。只有极小部分用于自己的生活开支。
“为什么这么做？”李默不解地问，“完全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募捐啊。”“试过，太难了。
”沈大爷摇头，“现在骗子太多，人们都不愿意相信真正的求助者。我这种方式虽然不妥，
但来钱快，能及时帮助那些急需用钱的人。”他指着最近的一条记录：“比如上个月，
社区的老张突发心脏病，需要做支架手术，儿子下岗了拿不出三万块。
我‘碰’了个开奔驰的老板，对方心虚，直接给了两万。”李默心情复杂。从职业道德来讲，
沈大爷的行为绝对是错误的；但从人性角度，他的动机又令人敬佩。“您就不怕遇到狠角色，
或者真的受伤？”沈大爷笑了：“我可是老演员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而且我挑对象很有讲究，专挑那些开车不守规矩、看起来心虚的人。算是替天行道吧。
”说着他狡黠地眨眨眼。
李默突然想起自己那辆被刮的车：“那我的车...”“那是真意外！”沈大爷赶紧声明，
“我那天的确没站稳。选择承认是因为调查过你，知道你是保险公司的‘铁算盘’，
想看看你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那我通过考验了吗？”李默半开玩笑地问。
沈大爷认真地看着他：“你比传说中有人情味多了。”不知为何，
这句简单的评价让李默心里暖暖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与人真诚交流了。
那天晚上，李默失眠了。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沈大爷的话：“人啊，不能光想着自己过得去，
还得想想那些过不去的人。”3 角色反转一个月后，李默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他不仅气色红润，体重增加了三公斤，连性格都开朗了许多。
同事们纷纷猜测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只有他知道，是那位“碰瓷”大爷改变了他。然而，
就在李默逐渐接受这种奇特友谊时，意外发生了。那是一个周六早晨，
李默照例去沈大爷家吃早饭。敲门半天没人应，他感觉不对劲，赶紧找物业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