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咖啡。”许蔚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很强。像一把冰锥子，精准地扎进我耳朵里。
我正趴在工位上，假装整理一堆根本没人看的报表，闻声立刻弹起来。“好的，许总。
”办公室里几十双眼睛，唰地一下全落在我身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看热闹。
我叫江言，市场部实习生，入职一个月，头衔是“许总监专属受气包”。许蔚，
我们市场部的头儿，人称“灭绝师太”。二十七岁坐上总监的位置，
全公司都传她是董事长藏起来的小情人。这传言没人证实，但也没人敢反驳。
因为她做事确实又狠又绝。我端着杯子，溜进茶水间。身后，
策划组的两个老员工压着嗓子聊天。“看见没，又使唤江言呢。”“可不是，
这小子也是倒霉，分给谁不好，偏偏跟了许蔚。”“你说他图啥？要学历有学历，
长得也人模狗样的，跑这儿来当孙子。”“谁知道呢，估计是得罪了人事吧。”我没回头，
嘴角勾了一下。他们不知道，我来这儿，就是冲着许蔚来的。咖啡机嗡嗡作响。
我熟练地操作，特浓美式，不加糖不加奶。这是许蔚的标配，提神，刮油，像她本人一样，
没一点甜味。端着咖啡往回走，路过副总监王海的办公室。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他油腻的声音。“哎哟，我的许大总监，这季度的指标可不好看啊。年轻人，
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王副总监有空关心我，不如多操心一下自己手里的项目。
”许蔚的声音冷得掉渣。“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晚上张总的局，一起？我帮你跟他解释解释。
”“不用。我的事，自己会处理。”我脚步没停，端着咖啡回到她办公室门口，
轻轻敲了敲门。“进。”许蔚坐在大班椅上，十指交叉，看着电脑屏幕。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把她的身材勾勒得像一把绷紧的弓。听见我进来，
她头都没抬。“咖啡放这儿。”她指了指桌角。我把杯子放下，没立刻走。“许总，
上周您让我做的竞品分析报告，初稿出来了，您看……”“放着吧。”她依旧没看我，
视线黏在屏幕上。我把一叠厚厚的A4纸放在她手边。这报告我熬了三个通宵，
把市面上所有竞品的优劣势、市场份额、用户画像全扒了个底掉。就算我是个真实习生，
这份报告也足够惊艳。许蔚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屏幕上挪开，落在那叠纸上。她没拿起来看，
只是用两根细长的手指，在纸张边缘敲了敲。“江言。”“在。”“你知道我们公司，
最不缺的是什么吗？”我心里一动，没说话。她抬起眼，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第一次正视我。
眼神很冷，带着审视。“是会做PPT、会写报告的‘人才’。
”她把“人才”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一股嘲讽的味道。“你觉得，你这份东西，
有什么是别人做不出来的？”我握了握拳，又松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局促和委屈。
“我……我只是想尽力做好。”“尽力？”她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水味钻进我鼻子里，很好闻，但很有攻击性。她比我矮一个头，
但气场把我压得死死的。“你的‘尽力’，就是把网上能搜到的数据，复制粘贴成一本书？
我要的是观点，是洞察，不是废纸。”她拿起那份报告，手指一松。哗啦啦——几十页纸，
像雪花一样，散落在我脚边。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我能感觉到外面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我低着头，看着那些散落的纸张，上面的图表和文字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
心里那股火“噌”地冒上来。但我脸上，只有屈辱和不知所措。“对不起，许总，
我……我马上重新做。”我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纸面，
我看见了她那双黑色高跟鞋的鞋尖，离我的手只有不到五厘米。鞋面擦得锃亮，
像她的脸一样，没有一丝瑕疵。“不用了。”她的声音从我头顶飘下来，“你做不好。
”我捡纸的手顿住了。“茶水间的咖啡豆没了，去行政领。这点小事，你应该能做好吧？
”我慢慢站起身，手里攥着几张被揉皱的纸。我看着她，眼睛有点红，是装的。“……好。
”我转身离开办公室，没去看外面那些人的表情。身后，许蔚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是对着电话。“张总，是我，许蔚。晚上的局，我去。地址发我。
”我走出市场部的大门，拐进楼梯间。靠在冰冷的墙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脸上那副委屈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然。我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
爸。”“怎么样了，儿子？在那边还习惯吗？”电话那头是我爸，集团董事长，江振华。
“挺好的。许蔚果然跟您说的一样，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哈哈，我就知道。这丫头，
是我亲手提拔上来的，没点本事怎么行？她要是那么容易被你拿下，
我还真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我笑了笑：“她把我做的报告扔了。”“哦？
看来她开始怀疑你了。”“可能吧。”我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她越是这样，
就越说明她心里有鬼，或者说，她想保护什么。”“分公司的账目问题很大，
王海那帮老油条滑得很。许蔚是把刀，但她太年轻，底下的人不服她，上面的人拿她当靶子。
我把你放过去，一是为了查账，二也是想让你帮她一把。”“帮她？”我挑了挑眉，“爸，
您这是给我找了个老板，还是找了个老板娘？”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传来江振滚的笑声：“臭小子，你自己的事自己搞定。记住，别暴露身份。在那边，
你就是个实习生，江言。”“知道了。”挂了电话，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扔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许蔚。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开始。谁是猫，谁是老鼠，还说不定呢。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朝行政部的方向走去。步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领咖啡豆，
这点小事，我当然能做好。但很快，她就会知道，我能做好的，远不止这点小事。
我抱着两大包咖啡豆回到市场部，许蔚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我把咖啡豆放进茶水间，
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刚喝一口，策划组的组长陈姐就凑了过来。“小江啊，别往心里去。
许总就那脾气，对事不对人。”她嘴上安慰着，眼睛里全是八卦的光。“我知道的，陈姐。
是我自己能力不够。”我垂着头，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哎，也别这么说。你一个实习生，
刚来就让你做那么重要的报告，本来就是为难你。”她拍拍我的肩膀，“慢慢来，年轻人，
多学多看。”我“嗯”了一声，心里冷笑。多学多看？我是来看你们这群人，
怎么把公司的钱，一笔一笔装进自己口袋的。下午三点，许蔚的办公室门开了。
她换了一身衣服，不是早上的黑色套裙，而是一件酒红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米色风衣。
妆也补过了，口红的颜色更艳。看样子，是准备去赴晚上的“鸿门宴”。
她径直走到我工位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战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她把一个U盘拍在我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后天上午，集团季度汇报。
这是我们部门的资料，你整理一下，做个PPT。”我愣住了。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集团季度汇报，那是只有总监级别才能参加的会议。
部门的PPT，向来是副总监王海亲自操刀，许蔚最后把关。现在，她把这个活儿，
扔给我一个实习生？“许总……”王海从办公室探出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事儿让江言做，是不是太……”“怎么，王副总监有意见？”许蔚眼皮都没抬一下，
盯着我，“还是说，你觉得他做不了？”王海被噎了一下，讪讪地缩了回去。许蔚看着我，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不敢接？”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头没有一丝温度，
全是挑衅。我知道，这是第二轮试探。第一轮，她用羞辱的方式，试我的抗压能力。
如果我当场翻脸或者第二天就辞职，那我就出局了。我扛住了。现在，
她用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来试我的能力上限。如果我做不出来，或者做得一塌糊涂，
她就有足够的理由把我踢走。如果我做得太好……那同样会引起她的怀疑。
一个“废柴”实习生，怎么可能做得出集团汇报级别的PPT？这女人，真是步步为营。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那个U盘，攥在手心。“我……我试试。”“不是试试，
是必须做完，做好。”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风衣的下摆划出一个凌厉的弧线。
“后天早上八点，我要在我的邮箱里看到最终版。”她踩着高跟鞋，消失在电梯口。
办公室里炸开了锅。“疯了吧？让一个实习生做季度汇报？”“这是要把部门的脸都丢光啊。
”“我看她是故意的，就是想找个理由开了江言。”“这孩子真惨，成了神仙打架的炮灰了。
”我没理会这些议论，把U盘插进电脑。点开。里面是几十个文件夹，
包含了市场部这一个季度所有的项目数据、财务报表、推广文案、结案报告……杂乱无章，
像个垃圾场。要把这些东西在一天之内，
整理成一份逻辑清晰、重点突出、视觉化呈现的PPT，对一个老手来说都极具挑战。
更何况，我还要演戏。我打开PPT软件，故意用最笨拙的方式，
套用了一个死亡配色的模板。然后开始往里填内容，做得又慢又丑。办公室的人陆续下班了，
走之前都用一种“兄弟你保重”的眼神看我。王海最后一个走。他路过我身边，停下来，
语重心长地说：“小江，别硬撑。许总那边，我去说。你一个实习生，做不了这个，不丢人。
”我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一脸的无助和绝望。“谢谢王副总，
但……这是许总交代的任务，我不能……”“你啊，就是太实诚。”他摇摇头，叹着气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冷笑一声。假惺惺。这些资料里有多少水分，有多少假账，你比谁都清楚。
让我做PPT，你怕是比我还紧张吧？怕我这个“愣头青”，一不小心把你们的底裤给扒了。
等到整层楼都空了，我站起身，走到许蔚的办公室门口。门锁着。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回形针，捋直，插进锁孔。不到十秒钟，门开了。我闪身进去，反锁。
没开灯，只借着电脑屏幕的光。我坐到她的位置上，那张大班椅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我打开她的电脑。有密码。我输入她的生日。错误。输入她的英文名。错误。我眯起眼，
想了想，输入了一串字母：Struggle。挣扎。奋斗。电脑屏幕亮了。我猜对了。
这个女人，骨子里是个战士。她的电脑里，文件归类得井井有......条。
我找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名字是“备忘”。我启动早就准备好的破解软件。
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等待的时间里，我拿出自己的电脑，连上公司的内网服务器。我要的，
不是她给的那些垃圾数据。我要的，是财务系统里最原始的流水。代码在屏幕上飞速滚动。
半小时后。“叮”的一声，加密文件夹被破解。我点开，里面只有一个文档。《辞职信》。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另一边，我的电脑也弹出一个提示：数据拷贝完成。
我快速浏览了一遍那封辞职信，内容言辞恳切，把所有项目亏损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落款日期，是明天。我把文件拷贝出来，删掉自己所有的操作痕迹，关上电脑。然后，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把我做的那份“垃圾”PPT拷贝到U盘里。做完这一切，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夜色。许蔚，你到底想干什么？用一份漏洞百出的PPT，
在集团会议上自爆，然后引咎辞辞职，把所有黑锅一个人背了？你想保护谁？还是说，
这本身就是你的金蝉脱壳之计？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也……有趣得多。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把一份做得“惨不忍睹”的PPT发到了许蔚的邮箱。上午九点，许蔚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她看起来很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看来昨晚的酒局，并不愉快。
“这就是你熬了一整夜做出来的东西？”她把我的PPT投到幕布上，语气里满是失望。
“对不起，许总，我……我尽力了。”我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出去。
”“许总……”“我让你出去！”她猛地一拍桌子。我“哆嗦”了一下，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我走后，许蔚看着那份乱七八糟的PPT，久久没有说话。然后，她拿出自己的U盘，
插上电脑，里面是一份她自己早就做好的、堪称完美的汇报PPT。
她正准备替换掉我的版本，王海推门进来了。“许总，集团那边来电话，
说会议提前到今天下午两点。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他一脸“关切”地问。许蔚的手指，
停在了鼠标上。下午一点半，许蔚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抱着笔记本电脑，
面无表情地走向地下车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要去赴一场“必死”的局。
用一份实习生做的垃圾PPT去集团总部汇报，下场只有一个：当场被拿下。
王海站在办公室门口，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目送她离开。
他身边围着几个部门的老人，都在等着看好戏。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低着头，
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我在给一个加密邮箱发邮件，附件是两个文件。
一个是许蔚电脑里的那份完美PPT。另一个，是我用了一晚上时间，根据原始财务数据，
重新做的一份“真相”PPT。收件人，是集团执行董事，我爸的秘书。做完这一切，
我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了出去。“哎，江言，你干嘛去？”陈姐在后面喊。
“我……我下去买点东西。”我一路狂奔到地下车库，许蔚的红色小跑车正好启动，
准备驶出停车位。我算好提前量，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
整个人朝着她的车头扑了过去。“砰”的一声，我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引擎盖上。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许蔚猛地推开车门，冲了下来。“江言？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慌。我趴在车头上，龇牙咧嘴地抬起头，额头红了一大片。
“许……许总，我没事……”她快步走到我面前，想扶我，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她皱着眉，
上下打量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看您没吃午饭，
想给您买个三明治……”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压扁了的三明治，举到她面前，
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许蔚看着那个三明治，又看看我红了一片的额头，眼神复杂。
那张总是结着冰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松动。“起来。”她命令道。我挣扎着想站起来，
脚下又是一个“踉跄”，直接倒向她。她下意识地扶住我。我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她身上。
她身上的香水味混着温热的体温，瞬间包裹了我。很软，很香。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站好。”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但耳根处，似乎有点红。
我赶紧站直身体，和她拉开距离。“对不起，许总。”她没说话，转身准备上车。
刚迈出一步，她脚下一崴，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我低头一看，她右脚那只漂亮的高跟鞋，
鞋跟……断了。断得很彻底，跟鞋面彻底分家。我敢用我的人格担保，这绝对不是我干的。
应该是她刚才急着下车，自己崴断的。老天都在帮我。许蔚的脸黑得像锅底。她看了看手表，
距离两点的会议，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从这里开车到集团总部，不堵车也要十五分钟。
现在，她的鞋跟断了。她总不能光着一只脚去开会吧？“上车。”她瞪了我一眼，
自己一瘸一拐地坐进驾驶座。“啊？”“我让你上车！开我的车，去最近的商场，
给我买双鞋。快！”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立刻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许总，
您穿多大码？”“38。黑色，七厘米以上，基础款。”她把车钥匙扔给我，语气不容置疑。
我接过钥匙，发动车子。红色的跑车发出一声咆哮，冲出了地库。我一边开车，
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她。她脱掉了那只坏掉的鞋，光着一只白皙的脚，
脚趾因为紧张微微蜷缩着。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时间。
她真的很在乎这次汇报。或者说，她在乎的，是能借这次汇报，把那些蛀虫一网打尽。
我把车开得飞快，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一路超车。十分钟后，
车停在了最近一家百货公司的门口。“在这等我。”我解开安全带。“给你五分钟。
”她看着我，眼神像刀子。“够了。”我冲进商场，直奔女鞋区。
导购员看到我一个大男人冲过来，都愣住了。“你好，黑色高跟鞋，38码，七厘米以上，
基础款，要最快的。”“先生，我们这边有几个牌子……”“不用选了，就那个。
”我指着离我最近的一双，直接拿出手机扫码付款，连试都没让试。提着鞋盒冲出商场，
回到车上，整个过程，三分二十秒。我把鞋盒递给她。许蔚打开看了一眼，
是我刚才指的那双，款式简单大方。她没说话，默默地换上。很合脚。她重新坐直身体，
发动车子。“刚才，谢谢。”她看着前方，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
”我假装没听清。“没什么。”她猛地一踩油门，车子窜了出去。我看着她的侧脸，
那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一点。车开到集团总部门口，距离两点，还剩最后一分钟。她停下车。
“你回去吧。”“许总，加油。”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她愣了一下，
随即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样子，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集团大楼。我看着她的背影，
挺直，决绝，像一个奔赴战场的女将军。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我爸秘书的电话。“李叔，
邮件收到了吗？”“收到了，小江。我已经按你的意思，
把那份‘真相’PPT发给了所有参会的董事。”“好。”“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这等于把许蔚也架在火上烤了。她对自己部门的数据出现这么大纰le漏毫不知情，
这也是失职。”“我就是要让她失职。”我看着那栋高耸的玻璃幕墙大楼，笑了。
“不把她逼到绝路，她怎么会站到我这边来呢？”有些信任，
是需要用一场漂亮的“英雄救美”来换取的。哪怕，这场“美救英雄”的戏码，导演是我，
英雄是我，连那个不合时宜的三明治，都是我精心准备的道具。至于那只断掉的高跟鞋，
纯属意外之喜。许蔚，你的战场，我来了。集团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许蔚站在投影幕布前，
身后是那份被我做得一塌糊涂的PPT。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我爸，
集团董事长江振华，抬了抬手。“许总监，先等一下。”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秘书，李叔会意，
将一份文件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位董事。“这是我们刚刚收到的一份匿名报告，
各位董事可以先看一下。报告的内容，和市场部这次的汇报，有很大关系。”许蔚愣住了。
她看到那些董事们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愤怒。分公司总经理，
坐在她对面的刘福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许蔚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安。
她点开自己的U盘，准备切换成她自己做的那份PPT，却发现文件已经被替换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份她从未见过的PPT。
只有一行黑体大字：《关于市场部Q3季度2000万广告预算滥用及挪用情况调查报告》。
许蔚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点开报告，里面的每一页，都像一颗重磅炸弹。详细的合同流水，
异常的资金去向，虚报的推广效果，所有证据都用最直观的图表呈现出来，
矛头直指副总监王海，以及他背后的总经理刘福贵。这份报告，比她准备的还要详尽，
还要致命。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主位上的江振华。江振华也在看她，眼神平静，
却带着一股洞察一切的压力。“许总监，”他缓缓开口，“对于这份报告，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许蔚握紧了手里的翻页笔，指节发白。她知道，这是一个选择题。
是撇清关系，说自己毫不知情，把责任全推给王海和刘福贵？
还是……她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的刘福贵。她知道，如果她现在退缩了，
那她之前所有的隐忍和准备，都将前功尽弃。这张由神秘人递过来的刀，她必须接住。
“董事长，各位董事。”许蔚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这份报告，是我提交的。
我愿意用我的职位担保，报告里每一个字的真实性。”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刘福贵“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许蔚：“你……你血口喷人！许蔚，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查一查账就知道了。”许蔚冷冷地看着他，“刘总，这2000万的窟窿，
你打算怎么补？”……我坐在车里，没回公司。我猜得到会议室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许蔚会怎么选，我大概也猜得到。这个女人，傲气得很。
别人递给她的刀，她只会握得更紧。手机响了，是陈姐打来的。“江言，你在哪儿啊？
出大事了！王副总监和刘总，被纪检的人带走了！”“是吗？”我的语气很平静。
“你快回来吧，公司现在乱成一团了！许总……许总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
”“好，我马上回去。”挂了电话，我发动车子。是时候回去，收获我的“战利品”了。
我回到公司，市场部里一片狼藉，人心惶惶。王海的工位已经被贴上了封条。
我目不斜视地走向许蔚的办公室。门没锁。我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许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空了的红酒瓶，和一个高脚杯。
她没穿外套，只穿着那件酒红色的连衣裙，裙摆皱巴巴的。头发有些散乱，
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看我。眼神有些迷离，但看到是我，
又瞬间变得警惕。“你来干什么？”“我看您不太舒服，给您倒杯水。”我走到饮水机旁，
接了杯温水，放到她面前。她没动。“今天下午的报告，是你做的。”她不是在问我，
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没承认，也没否认。“许总，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她忽然笑了，
笑得有些凄凉。“江言，你到底是谁？”她盯着我，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
“我就是个实习生。”我迎上她的目光，坦然地说道。她看了我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要把我看穿了。最后，她移开视线，端起那杯水，一口气喝光了。“出去吧，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手刚碰到门把手，她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按了挂断。但对方很执着，又打了过来。
她不耐烦地接起，开了免提。一个油腻的男声传来：“许总监，面子够大的啊，
敢挂我张某人的电话？”是那个想对她“潜规则”的张总。“张总，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我们的合作，改天再谈。”许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别啊，许总监。今天刘总倒了，
你可是大功臣。我特意在‘金碧辉煌’给你摆了庆功宴，你不来，就是看不起我了。
”“我说我不想去。”“呵呵，许蔚，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扳倒了刘福贵，
你就高枕无忧了？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手底下所有项目都停掉？
”许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明白了。刘福贵虽然倒了，但他在外面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还在。
这个张总，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来找许蔚算账的。“地址。”许蔚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挂了电话，她挣扎着站起来，身体晃了晃。“我送您去。”我说。“不用你管。”她推开我，
自己往外走。我跟在她身后。“许总，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她没理我。走到公司门口，
她刚想招手叫车，我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凉，也很细。“你干什么？放开！
”她挣扎着。“我送你去。”我没放手，语气强硬。她愣住了，
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放肆”的样子。最后，她放弃了挣扎。我叫了辆车，把她塞进后座，
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车里很安静。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酒气和香水味，
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味道。到了“金碧辉煌”，一个金碧辉煌的KTV。
许蔚推开车门就要下去。我拉住她。“许总，等一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
塞进她的手包里。“这是什么？”“录音笔。”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保护好自己。”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没再说什么，拿着包，
走进了那扇旋转门。我看着她的背影，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110吗？我要举报，
金碧辉煌888包厢，有人聚众吸毒。”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的办法。张总，
今晚的庆功宴，希望你喜欢。我没走。我在“金碧辉煌”对面找了个咖啡馆，点了杯咖啡，
眼睛一直盯着那扇旋转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几辆警车闪着警灯，
悄无声息地停在了KTV门口。便衣警察鱼贯而入。又过了十分钟，一群人被压了出来，
垂头丧气，其中就有那个油头粉面的张总。我没有看到许蔚。我的心提了起来。
我立刻拨打她的电话，关机。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扔下钱，冲出咖啡馆，
跑进KTV。大厅里乱糟糟的，我抓住一个服务生：“888包厢在哪？”“警察办案，
不许进去！”我甩开他，直接往里冲。888包厢的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只剩下满桌的狼藉。我心里一沉，立刻往回跑，挨个找洗手间和休息室。
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杂物间门口，我听到了里面有轻微的响动。门被反锁了。我退后两步，
用尽全力一脚踹在门上。“砰！”门被踹开。里面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许蔚被一个男人压在墙角，嘴被捂着，酒红色的连衣裙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白皙的肩头。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正在拼命挣扎。那个男人我认识，是张总的司机。
看到我进来，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小子，别多管闲事！”我没说话，
直接冲了上去，一拳砸在他脸上。他惨叫一声，松开了许蔚。许蔚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
那司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从腰后掏出一把弹簧刀。“我他妈弄死你！”他吼着朝我刺过来。
我侧身躲开，抓住他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刀掉在了地上。我没停手，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
然后捡起那把刀，冰冷的刀锋贴在他的脖子上。“滚。”我只说了一个字。他吓得屁滚尿流，
连滚带爬地跑了。杂物间里恢复了安静。我扔掉刀，转身走向许蔚。她还坐在地上，
抱着膝盖，身体不住地发抖。撕裂的裙子堪堪遮住身体，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
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我脱下自己的外套，走过去，轻轻地披在她身上。
我的外套带着我的体温，很暖。她感觉到温暖，身体的颤抖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抬起头，
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没事了。”我蹲下身，看着她，
声音很轻，很柔。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下一秒，
她猛地扑进我怀里，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像一个受了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我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伸出手，
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的身体很软，带着酒气和泪水的咸味。我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让她抱着，让她哭。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好点了吗？”我问。她在我怀里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能站起来吗？
”她又点了点头。我扶着她，慢慢地站起来。她腿有点软，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我身上。
我的外套很大，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只露出一张哭花了的脸。“我送你回家。”她没说话，
算是默认了。我扶着她走出KTV，叫了辆车。路上，她一直靠着我的肩膀，闭着眼睛，
像是睡着了，但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抖。我问了司机她家的地址，是市中心一个高档公寓。
到了楼下，我把她叫醒。“到了。”她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茫。我扶她下车，送她到门口。
“钥匙。”她从手包里拿出钥匙，递给我。我打开门，扶她进去。房子很大，
装修是极简的冷淡风，收拾得一尘不染，就像她本人一样。但也像她本人一样，冷冰冰的，
没什么人气儿。我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你……回去吧。”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
“我给你倒杯水。”我自顾自地走进厨房，烧了壶热水，给她泡了杯蜂蜜水，端到她面前。
“喝点吧，会舒服一点。”她看着我，没接。“江言，”她忽然开口，“今天下午的报告，
是你做的。刚才的警察，也是你叫的。对不对？”我沉默了。“你到底是谁？你接近我，
到底有什么目的？”她的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我知道，这个坎儿，
躲不过去了。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叫江言，京华大学金融系毕业，你的实习生。
我来这家公司，是为了查清楚一笔两千万的烂账。至于我的另一个身份……我是董事长，
江振华的儿子。”许蔚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再到自嘲。
“原来是太子爷……微服私访来了。”她笑了一下，笑意却没到眼底，“所以，
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话，对吗？”“不是。”我打断她，“我从来没有看你的笑话。相反，
我很佩服你。”“佩服我？”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佩服我像个傻子一样，
被刘福贵当枪使？佩服我明知道是个火坑，还一头往里跳？”“我佩服你明知道是火坑，
还敢往里跳。”我看着她的眼睛，“许蔚，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她愣住了，
眼眶又红了。“你不用可怜我。”她别过头，不想让我看到她脆弱的样子。“我不是可怜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