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安抚
“是不是我？”
每一个音节都滴着血，裹着无法承受的剧痛，砸在耳膜上，震得魂魄都在嗡鸣。
影卫闭合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垂死蝴蝶最后的挣扎。
他能感觉到悬在肋下那道崭新疤痕上的指尖，冰冷，抖得不成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
所有的声音都卡死在喉咙深处。
承认？
否认？
任何一种回应在此刻都显得荒谬而残忍。
他的沉默，本身就己经是答案。
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撕裂出来的呜咽迸发出来。
萧玦整个人脱力般向前倒去，额头重重抵在影卫暴露着无数伤痕的胸膛上。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皮肤，那温度几乎要烙进骨头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重复，声音闷在影卫的胸口，破碎，模糊，却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我错了……我竟然……我竟然……”他猛地抬起头，泪水纵横的脸上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自我厌弃。
他猝然抓住影卫垂落的手，失控般地朝着自己的脖颈扼去！
“我还给你……我现在就还给你！”
影卫一首强行压抑的本能终于冲破了一切枷锁。
在那只手触碰到萧玦皮肤的前一瞬，他反手一拧一扣，以绝对压制性的力道，瞬间将那双失控的手死死锁住，按了下去！
动作快如闪电，干净利落，是千锤百炼的杀人技。
“殿下！”
低吼声终于冲破了沉默的牢笼，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萧玦被他死死钳制着双手，挣扎不得，只能仰着脸，任由泪水汹涌奔流，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哀鸣。
那双向来清冷矜贵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全然的崩溃和破碎，倒映着影卫同样失了方寸的脸。
“你让我还给你……阿言……你让我还给你……”他一遍遍地嘶哑哀求，身体因剧烈的情绪而颤抖不休，“那是我欠你的……我欠你的……阿言”。
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的前世今生。
那是他早己被遗忘的名字。
从他成为影卫的那一天起，他就只是“影七”。
这个名字，连同着名字所代表的那个微末的自己，早己被遗弃在尘埃里。
主子从未叫过。
一次都没有。
此刻却从这个人口中泣血般唤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悔意。
影卫——阿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所有的防备、所有的惊惧、所有冰冷的恨意，在这声呼唤和眼前彻底崩溃的萧玦面前，土崩瓦解，露出底下鲜血淋漓的内里。
他钳制着萧玦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就在这一瞬的松懈间，萧玦猛地挣脱出一只手，却不是再次攻击自己，而是不管不顾地、用尽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背！
那是一个毫无章法、狼狈不堪的拥抱。
手臂勒得死紧，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温热的泪水迅速浸透他散开的中衣，烫得他每一寸肌肉都绷紧、战栗。
“别再跪我了……阿言……别再跪了……”萧玦的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哑，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和乞求，“我受不起……我根本不配……你杀了我都好……别这样……别什么都不说……”阿言僵硬地跪在原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逾越了所有规矩伦常的拥抱彻底钉死。
萧玦滚烫的体温、失控的颤抖、绝望的泪水，以及那一声声破碎的“阿言”，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他高高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那上面还沾染着萧玦冰凉的泪。
空气中弥漫着泪水的咸涩和绝望的气息。
许久，许久。
那只僵硬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迟疑和微不可察的颤抖，终于抬起，极其轻微地、试探地，落在了怀中那剧烈颤抖的脊背上。
只是一个笨拙的、几乎算不上安抚的触碰。
埋在他颈窝里的哭声却骤然顿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随即，是更凶猛的、彻底决堤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