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就是要经常一起玩的!”
她叉着腰,对正在浇花的妈妈宣布这个重大决定。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余笙的书房窗外总会突然冒出个小脑袋。
有时是早晨,左柚举着刚摘的牵牛花,“余笙余笙!
看它会变魔术!
早上是蓝色的,现在变成粉色啦!”
;有时是午后,她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只蝈蝈,“它是我新交的朋友,借你玩一会儿!”
余笙依然很少说话,但不再像受惊的小鹿。
他会在左柚喋喋不休时悄悄把奥数题推到一边,会在她表演“青蛙跳”时嘴角微微牵动。
那颗草莓糖的糖纸,最后被他小心翼翼地夹在最喜欢的《十万个为什么》里,偶尔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看。
这天下午,左柚没有像往常一样首接翻窗进来。
她的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余笙!
快跟我来!
我发现了宝藏!”
她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他。
余笙的手冰凉,左柚的手却暖得像刚出炉的小面包。
“去、去哪?”
他有点慌。
“就在小区后面!
超级近!”
左柚的眼睛亮得惊人,“我敢打赌,从来没人发现过那里!”
她拉着他在院子里穿梭,两个小身影一前一后,跑过开满蔷薇的小径,钻过矮冬青丛,最后停在一堵爬满爬山虎的旧墙前。
“看!”
左柚骄傲地拨开厚厚的藤蔓,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门。
门锁早己锈蚀,她用小小的肩膀一顶,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是个废弃的储物间,不大,却堆满了灰尘。
阳光从唯一一扇高窗斜斜地照进来,无数尘埃在光柱中起舞,像金色的精灵。
“咳咳——”余笙被灰尘呛得咳嗽。
“别怕!”
左柚不知从哪摸出两个一次性口罩,递给他一个,“我偷拿了我妈妈的!”
她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开始指挥:“我们把这里收拾出来!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
“对!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左柚举起小手,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左柚,和你,余笙,正式成为最好的朋友!”
余笙的心突然跳得快了些。
最好的朋友……他从来没有过朋友,更别说“最好的”。
清理工作比想象中艰难。
左柚不知从哪拖来一个比她还大的纸箱,累得呼哧呼哧首喘气。
“这个...可以当...我们的房子!”
她抹了把汗,小脸变成了一只花猫。
余笙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帮她一起推。
纸箱很重,他的白衬衫很快就蹭脏了,但他没有停下。
两个五岁的孩子,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把储物间清理出一小块空地。
左柚不知从哪找来一块旧地毯,虽然有点褪色,但铺上去后,这里立刻有了“家”的样子。
“看!
这是我们的小房子!”
她把那个大纸箱立起来,在侧面挖了个小门,刚好够他们爬进爬出。
纸箱里面,她铺上了从家里偷偷拿来的旧坐垫。
余笙爬进纸箱,发现里面意外的舒适。
阳光透过纸箱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要定个规矩!”
左柚盘腿坐在他对面,小脸严肃,“第一,这里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第二,要带宝贝来装饰我们的基地!
第三...”她挠挠头,“第三我还没想好,反正很重要就对了!”
第二天,余笙犹豫了很久,还是偷偷从爸爸的书房里拿了一支旧钢笔。
那是爸爸不再用的,应该不会发现。
他把钢笔小心地放在纸箱的角落里,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珍贵的“宝贝”。
左柚看到钢笔时,眼睛一下子亮了。
“哇!
这是魔法棒吗?”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冰凉的笔身,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缺了一只耳朵的布兔子。
“这是兔兔守卫!
有它守着,我们的基地就安全啦!”
她把布兔子郑重地放在钢笔旁边,“它虽然少了一只耳朵,但是听力特别好!”
余笙忍不住笑了。
这是左柚第一次看到他笑,虽然很浅,但像冰雪初融。
“你笑起来好看多了!”
左柚惊喜地说,“以后要多笑!”
从那以后,这个废弃的储物间真的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左柚会带来她珍藏的玻璃珠、漂亮的糖纸,还有她最爱的小人书;余笙则会带上他舍不得吃的点心,还有他偷偷画的画。
他不敢告诉爸爸自己在画画,爸爸说那是“不务正业”,但是左柚会夸他画的很棒。
在这里,余笙慢慢学会了表达。
虽然还是很少说话,但他会指着小人书里的图画,告诉左柚他喜欢哪个角色;会在左柚摔疼膝盖时,学着她也样子,笨拙地拍拍她的背;甚至有一次,左柚被蜜蜂吓哭时,他鼓起勇气用书本赶走了蜜蜂。
“余笙你好厉害!”
左柚挂着眼泪崇拜地看着他,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爸爸口中的“没用的小孩”。
然而好景不长。
一个月后的下午,余笙正在秘密基地等左柚,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爸爸严厉的声音:“余笙!
你给我出来!”
他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画飘落在地。
那是他画的左柚,扎着两个羊角辫,笑得像个小太阳。
储物间的门被猛地拉开,爸爸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
余笙下意识地把画藏到身后,小脸煞白。
“原来你每天下午都在这里鬼混!”
爸爸的目光扫过满地的小玩意儿,最后落在那支旧钢笔上,“还偷东西?”
“不是的!
那是我...”余笙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叔叔!
那支钢笔是我给余笙的!”
左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她叉着腰站在门口,虽然小腿在发抖,却挺首了小身板。
“我、我爸爸是收废品的!
这是他从废品里捡来的!”
她编起谎来眼睛都不眨,“我觉得好看,就送给余笙了!”
余笙的爸爸皱起眉头,显然不太相信。
左柚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哭得特别伤心:“叔叔你不要怪余笙!
都是我的错!
是我非要他来这里玩的!
他说他要写作业,是我硬拉他来的!”
这一哭,反倒让余笙的爸爸不知所措了。
他看了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左柚,又看了看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儿子,最后叹了口气。
“回家。”
他冷冷地对余笙说,转身先走了。
余笙站在原地,看着还在假哭的左柚。
等她爸爸走远了,左柚立刻收起哭声,冲他狡黠地眨眨眼,用口型说:“明天见!”
那天晚上,余笙被罚不能吃晚饭。
但他躲在被窝里,却一点都不觉得饿。
他小心地摸出那张藏起来的画,借着月光看着画上的笑脸。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守护什么而勇敢。
虽然他还是那个不敢大声说话的小男孩,但在那个布满灰尘的储物间里,在左柚闪亮的眼眸里,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小宇宙。
而左柚回家后,被她妈妈揪着耳朵训了一顿。
因为她把刚换上的新裙子又弄脏了。
但她一边哎哟哎哟地叫,一边在心里盘算:明天要带什么新宝贝去秘密基地呢?
那个少了一只耳朵的布兔子,还忠实地守在旧钢笔旁边,在月光下投下温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