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碑影下的低语
家族大长老，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金丹后期修士，亲自召见了他。
古朴的静室内，檀香悠长。
大长老缓缓拨动着茶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川儿，你为家族立下大功，族中绝不会亏待于你。
不知那本无名丹经，除了这丹方，可还记载了其他内容？
若能寻回，对我陆家将是天大幸事。”
陆川垂首而立，姿态恭谨，心跳却微微加速。
他早己准备好说辞，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懊恼与天真：“回大长老，那书……残破得厉害，我只勉强认出这一张方子，其他的实在看不清了。
后来书散了架，我就……我就以为是废纸，给扔了。”
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害怕责罚”的神情。
大长老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呵呵一笑，摆摆手：“无妨，机缘如此，强求不得。
你下去吧，好生修炼。”
退出静室，陆川后背己渗出细微的冷汗。
那探究的目光，如芒在背。
他深知，被动隐藏绝非长久之计。
压力，有时能催生出最疯狂的勇气。
一个午后，他再次来到了城中心的广场。
烈日当空，镇界碑依旧巍峨圣洁，白玉碑体流转着金色光晕，碑下仍有零星的信徒在虔诚叩拜。
陆川远远站着，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座石碑。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揭开真相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混入稀疏的人群中，假装被往来的人流推搡着，一点点，小心翼翼地靠近。
心跳如擂鼓，灵魂在尖啸着预警，但他攥紧了拳头，没有退缩。
终于，他挤到了石碑基座前。
趁着一名老者俯身叩拜、旁人目光移开的刹那，他猛地伸出手掌，将整个掌心，紧紧贴在了那冰冷刺骨的碑身之上！
“嗡——！”
就在触碰的瞬间，识海深处的玄荒之心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剧烈震颤、咆哮！
仿佛沉眠的太古巨兽被彻底激怒！
一股洪荒、悲怆、夹杂着无尽毁灭与绝望景象的恐怖洪流，蛮横地冲入了他的意识！
他清晰地“看”到了——无数座与眼前一般无二的镇界碑，如同巨大而贪婪的毒株根系，深深扎入一个生机勃勃、名为“玄荒”的世界！
碑身不再是圣洁的白色，而是弥漫着吞噬一切的血色幽光，疯狂地抽取着大地的灵脉、山川的精华、湖海的灵气，乃至亿万生灵苦苦修炼出的魂力与生机！
他“听”到了——那是整个世界法则哀鸣、崩断的巨响，是山河湖海干涸湮灭的呜咽，是无数生灵在魂魄被抽离瞬间发出的、最恶毒的诅咒与最绝望的哀嚎！
掠夺！
吞噬！
毁灭！
这根本不是什么守护之碑！
这是灭界之碑！
是插在云苍界命脉上，缓慢放血、敲骨吸髓的毒刃！
那所谓的“周天衍化大阵”，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以掠夺万界为食的弥天大谎！
“噗——”巨大的信息冲击和灵魂层面的剧烈共鸣，让陆川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触电般收回手，身体踉跄后退，撞到了身后一名香客，引来不满的嘟囔和惊疑的目光。
他什么都明白了。
那股源自灵魂的恐惧，是母界残存意志对屠夫的本能憎恶；那份格格不入的孤独，是因为他是这片被圈养、即将被献祭的牧场里，唯一知晓真相的羔羊。
他不再只是一个怀有疑虑的孤儿。
他是浩劫的幸存者，是文明遗孤，是真相沉重的承载者。
复仇与救赎的使命，如同冰冷的火焰，在他心中轰然点燃。
陆川以袖掩口，擦去血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炸裂的识海，失魂落魄，几乎是拖着沉重的身躯逃离了广场。
他并未察觉，在广场角落，一座名为“醉仙居”的酒楼三层雅间窗口，一名身着素白道袍、袖口用银线精绣着云苍仙宫徽记的中年男子，正微微蹙眉，目光若有所思地从他踉跄离去的背影上扫过。
男子面容普通，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淡漠气质。
他指尖正轻轻拂过桌面上的一面古拙铜镜，镜面上微光一闪，方才陆川触碰石碑、以及吐血踉跄的画面一闪而逝。
“清河城，丙字柒伍号镇界碑，记录到一次异常神识波动，源强度微弱，但性质……迥异，伴有轻微气血震荡反应。”
男子低声自语，指尖在镜面上一点，将这条信息标记后，化作一道流光传向远方，“纳入丁级观察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