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我灾星。
我出生那天,天降十九道惊雷,劈碎了宗祠。
我三岁那年,村里大旱三年,颗粒无收。
我十岁那年,一场枯萎瘟疫,带走了半个村子的人。
他们都说,我是天谴,是行走的人祸。
他们不知道。
那天雷,是在为我洗去凡尘。
那大旱,是我无意中吞掉了一方水脉的衰竭。
那瘟疫,是我吞噬了一只末日怨灵的雏形。
我带来的不是灾难,我吞噬的才是灾难。
很快,当真正的末日淹没一切,当神佛都自身难保时。
这天地间的所有生灵,都会跪下来,哭着求我。
求我,降下那场只属于我的“灾劫”。
火把的光,映着一张张扭曲而愤怒的脸。
“烧死他!”
“就是他!这个灾星给我们带来了瘟疫!”
声浪如潮,将我栖身的破败茅屋淹没。
我叫陈渊,今年十六岁。
他们口中的灾星。
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透过门缝,看着外面攒动的人影。
村长李伯拄着拐杖,站在人群最前方,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刻骨的恨意。
“陈渊,你这个孽障!”
“你三岁来我们村,我们村就大旱三年!”
“你十岁那年,河里淹死了三个娃!”
“现在,你十六岁,一场瘟疫,死了我们半个村子的人!”
“你就是上天派来惩罚我们的天谴!”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子,深深扎进我的心里。
我无法反驳。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我的到来,似乎总伴随着灾难。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饿。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永无止境的饥饿。
茅屋的门被一脚踹开。
几个壮汉手持棍棒和草叉,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
“抓住他!绑到祠堂去!”
我没有反抗。
或者说,我知道反抗也毫无用处。
我被粗暴地拖拽出去,脚下的石子划破了我的皮肤,但我感觉不到疼。
我已经麻木了。
月光惨白,照着村里一片死寂的景象。
田地里,庄稼成片成片地枯萎发黑,像是被墨汁浸染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衰败的气息。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枯萎瘟疫”。
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都会像这些庄稼一样,从内到外,一点点枯萎,最后化作一滩黑水。
李伯的小孙子,前天还在我面前炫耀他新得的弹弓。
昨天,他就化作了一滩黑水。
我看着李伯悲痛欲绝的脸,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杀死我,能让他们好过一点。
那就这样吧。
我被绑在了村口那棵枯死多年的老槐树上。
树下,堆满了干燥的柴火。
李伯颤抖着手,举起了火把。
“陈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抬起头,环视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们曾经给我饭吃,给我衣穿。
如今,他们要烧死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我想说,我不是故意的。
可这句话,我说过太多次了,没有人信。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风吹过。
风中,带着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腐烂气息。
“咳咳……这是什么味道?”
“好难闻!”
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
我猛地抬起头,望向村子深处。
那股让我感到饥饿的气息,源头就在那里。
它变得更强大了。
也更“美味”了。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像是一个饿了三天的人,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声惊恐的尖叫,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村子的中心。
祠堂的方向。
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正从祠堂的地下升腾而起。
黑雾所过之处,无论是房屋还是树木,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化为齑粉。
那不是普通的雾。
那是瘟疫的源头。
是一个活物。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流动的墨汁,散发着无尽的恶意与死寂。
“怪物啊!”
“快跑!”
村民们瞬间乱作一团,恐惧压倒了愤怒,他们丢下武器,四散奔逃。
但已经晚了。
黑雾蔓延的速度极快,几个跑得慢的村民被黑雾的触手追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就迅速枯萎,变成了一滩冒着黑气的脓水。
李伯吓得瘫倒在地,绝望地看着那团黑雾朝他涌来。
火把从他手中滑落,点燃了我脚下的柴堆。
火焰,瞬间将我吞没。
灼烧的剧痛传来,但我却死死地盯着那团黑雾。
我的身体在渴望它。
我的灵魂在咆哮着,想要将它吞噬。
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好饿。
我真的……好饿啊。